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硕鼠硕鼠，无食我黍！！！三千年前，神州大地的老百姓在叹息；如今，远在太平洋的那个迷人的古老群岛新西兰，也遇到同样的难题。

新西兰这个国家，在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研究中，占有独特的地位。这是因为，约8500万年前，它由冈瓦纳大陆分离出来，变成了最后的大型岛屿之一；在人类定居下来之前，它的独特的生物多样性动植物的进化是孤立的。

那里的高山环境此前没有鼠害，使得它成为很多濒危鸟类的庇护所。可以说，这个国家是一个天然的生命基因宝库，几乎所有植物和无脊椎动物物种、以及半数的鸟类，在世界上绝无仅有。

澳洲及新西兰诸岛，直到人类出现之前，就没有什么掠食动物，所以那些千万年自然进化而来的本土物种，多数不具备防御大规模掠食性动物的能力。如今，新西兰基本所有的现代陆生哺乳动物都是在过去的800年内被人们陆续引进的。

新西兰环境部长最怕什么？老鼠！

与其他发达国家不同，新西兰所面临的最头疼的环境问题就是生物多样性的丧失。2000年的文献显示，新西兰约85％的低地森林和湿地已经消失。为了应对环境挑战，新西兰这个国家建立了自然资源保护部（Department of Conservation）。

而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挑战，最头疼的要数外来物种入侵（invasive species）了。政府数据显示，外来有害生物导致每年该国2500万只本土鸟类被杀，其中不乏一些标志性物种，例如，琴鸟（ground-dwelling）、flightless kiwi等特有鸟种，以每周20只的速度在下降，现在数量已经不到7万只了。

该国自然资源保护部的主要科学顾问Graeme Elliott博士说，在一些地方，我们发现老鼠数量增长了10倍。我们过去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的情况：某些地方的鸟类，被猖獗的老鼠们扫荡一空；这是很可怕的。但是明年春天，鸟儿们再次筑巢的时候，可能会出现最糟糕的情况。

2050无鼠害计划

新西兰曾经提出一个“2050无鼠害”（Predetor Free 2050）计划，也就是说到2050年，除掉破坏性的外来捕食动物，这里主要是指的负鼠（possums）,老鼠（rats）和鼬鼠（stoats）。国家级别的灭鼠害计划，听起来似曾相识对不对？但这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——需要科技、社区、公私合营等联手一起努力才行。这一计划，被认为除了能带来良好的经济社会效益之外，还能够拯救本土的濒危物种。

新西兰的“2050无鼠害”（Predetor Free 2050）计划。图/网络

就拿新西兰的硕鼠来说，这事儿其实还跟新西兰的山毛榉丛林有关。

山毛榉开花，咋就鸟儿要遭殃呢？

山毛榉每2-6年开花一次，开完花以后，就会结出大量籽儿。如果一个夏季突然变得异乎寻常的炎热的话，会产生一种名叫“Beech mast”的现象——山毛榉开花、产生大量种子。而山毛榉籽儿恰好是老鼠们的天然美味；因此，就会导致老鼠数量倍增，这事儿让新西兰政府颇感头疼。我们来看看下面这个图：

图片来源/Battle for our Birds宣传册

这种生态恶性循环是怎样造成的呢？且看上面这张图片的清晰展示：酷夏导致山毛榉开花，大量结籽；爱吃籽儿的老鼠大量繁殖；到了冬天，鼬鼠捕食老鼠；第二年春天，种子发霉或者发芽，这时候大量老鼠没东西吃了，就会去捕食树上的鸟蛋或者破坏鸟窝；年轮继续转，到了第二年夏天，饱食一冬天的鼬鼠，到了繁殖期，数量暴增，它们也去掏鸟吃。

2014年就是一个这样的山毛榉大开花之年。现在看来，接下来的2018-2019又是这样一个时期。

新西兰自然资源部门的政府网站，告诉人们为何要灭鼠。图/doc.govt.nz

所以说，这些鼠鼠们真的很讨厌哦！先不说负鼠这种动物可以传染牛结核病，光说它们每年猎杀数以百万计的本地鸟类，让一些物种濒临灭绝，这点就够让人头疼的了。新西兰每年因应对这三种老鼠杀手、防治造成农业和保护破坏的经费平均高达7000万美元。在2016-2017年间，仅仅因为山毛榉林播种带来的鼠害给物种保护造成的生态威胁，政府的投入就高达2000万美元。

一只正在享用美味小鸟的负鼠。瞧那小样儿，吃的津津有味！图/网络

两只鼬鼠在抢食一只鸟儿。图/newzealandtimes

用1080杀虫剂灭鼠

在新西兰现有的害虫控制方法，包括1080杀虫剂，诱捕，地面放置毒饵，以及猎杀负鼠等等（负鼠的毛皮现已成为新西兰的一个皮毛服装产业的重要来源）。比如，新西兰Kahurangi国家公园经常使用1080来灭除鼠害，这也是该国除鼠害行动的一部分。

1080是什么？一种杀虫剂（sodium fluoroacetate/氟代乙酸钠），常被用作杀鼠药，可导致老鼠在48小时内因呼吸系统或心脏逐渐衰竭而死亡。它的口服半数致死量LD50(mg/kg体重)：0.22(褐家鼠)，8.0(小家鼠)，0.65(长爪沙鼠)，0.066(狗)，0.2（猫）；对人的毒性剂量则是0.5-2.0 mg/kg体重。2011年，新西兰议会环境委员指出1080是安全且有效的，但反对的、要求重新评估其安全性的声音从未停止。

然而，1080杀虫剂的使用，长期以来也是很有争议的。新西兰是世界上最大的1080杀虫剂使用国（使用量占全世界80%），人们一般用1080来杀害入侵哺乳动物，许多环保主义者支持使用1080，希望保护新西兰本国独有的动物种群。反对意见主要包括可能误杀其他物种，以及这种农药毒性太强，会对水源、土壤等环境造成影响等等。

在正常年份，一般生态系统能够自我调节，本地鸟类不会受到正常数量的老鼠的影响。但是2018年不一样，新西兰的2017～2018年夏季是有史以来最炎热的一个夏季，气候使得的繁殖条件导致了老鼠大军数量呈几何级数激增。

新西兰政府想尽办法杀鼠灭害。图片来源/theguardian

如果这番雄心勃勃的计划成功的话，新西兰将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完全无鼠害的国家。天不作美，2017-2018这个炎热的夏季导致的一系列生态连锁反应，导致该国2050年无鼠害的计划顿时暗淡。

新西兰灭害区域图示，显示了他们计划使用1080杀虫剂的选定区域。来源/ newzealandtimes

新西兰的硕鼠

那么，硕鼠硕鼠，你从何而来？

文献表明，新西兰的鼠灾是从近1000年前从玻利尼西亚来的太平洋鼠开始的，600年后挪威鼠跳离库克队长的"奋进号"也进入新西兰，后来老鼠就在这片神奇大地上开始生生不息了。

但外来入侵物种并不仅仅是鼠类。奥克兰大学的入侵物种研究专家米克·克劳特指出：被引入新西兰并存活下来的哺乳动物现已超过30种。最近引入的物种包括白鼬、雪貂、黄鼠狼、猫、狗以及澳大利亚的刷尾负鼠，外来物种还在不断增加。它们造成了灾难性的破坏，一些物种已经因此灭绝了。

对于奥克兰这样的大城市来说，老鼠的增多，只不过是讨人厌而已，还不到人人喊打的地步；但是对于那些的“生态避难所”当地珍稀野生动物来说，会导致严重的生物多样性丧失。

该国的老鼠（rats）主要有三种，其中最常见的一种是“船鼠”（ship rats），是英国人带来的，名副其实的鸟类杀手。还有一种老鼠叫“挪威大鼠”（Norway rats），个儿大到足以杀死一只海鸟，并且还贼能生，一窝能生22个鼠崽崽。

一只挪威大鼠和她新出生的小老鼠们。图片来源/CDC

说到负鼠，在新西兰，华人称之为“新西兰果子狸”。负鼠作为新西兰一种普遍而常见的对环境有害的动物，被政府纳入了“害虫”（Pest）的范畴。

1999到2000年间，由于新西兰南岛山毛榉森林的大量结籽，导致老鼠这些啮齿动物数量暴增，进而使得一些当地鸟类局部灭绝，比如仅分布在新西兰的南岛的一端的一种名叫“橙额鹦鹉”（orange-fronted parakeet）的珍稀鸟类。这种“硕鼠灾难”，让该国保护工作在接下来近20年都没喘过气来。

这个政府网站教人们无论老幼妇孺，都可以积极灭鼠。甚至配上了一目了然的工具包，拿来就可以用，照搬就可以灭鼠。

负鼠皮草业：一种可持续发展的方法？

不过，说来也有意思：负鼠最初是新西兰为了发展毛皮工业而引入的。1837年新西兰首次引进了澳大利亚刷尾负鼠(学名Trichosurus Vulpecula)。但是，由于当地这里没有其它哺乳动物类的竞争者，据估计，负鼠的数量一下子增长到了7000万只。土地保护研究机构的布鲁斯·布恩斯说，它们正在大肆破坏这个国家的植物和野生动物。在森林里，繁茂的树叶，对负鼠来说就像是垂手可得的大餐，它们饱餐后只剩下没有树叶的枯树。它们除了会吃鸟蛋威胁本地濒危鸟类外，还是新西兰土生植被和农作物的最大威胁，目前每年在新西兰毁坏的农作物和蔬菜为800万吨，相当于每晚2万吨，也就是4000辆5吨卡车的装载量。

前几年一篇针对Inglewood的负鼠皮货商人Stu Bracegirdle的采访显示，负鼠皮草业利润非常高，而且在新西兰这似乎是不为人知的一个行业。由于从事的人少，而需求增长快，目前的利润仍是相当可观的。Stu Bracegirdle的公司Egmont Skins and Hides到处收负鼠皮，不管是毒杀、射杀、陷阱杀，甚至车撞死的，只要送到他那里去，你就立刻支付现金收下。

曾经有2个中学生利用学校假期时间捕杀负鼠，一个假期就挣了5千元。现在有了剥皮机，在几秒种之内就可以剥完一张皮。剩下来的负鼠尸体，则被送去养猪场，在那里煮过后作为生猪饲料。简单处理后的负鼠皮毛市价每公斤135新西兰币。

山水林田湖是一个生命共同体：生物多样性内涵

我们知道，大自然生态中每一个环节都是环环相扣的，任何一个物种在一个生态系统中都有它独特的价值。无论是中国古代盛行的五行相生相克、生克制化的平衡观，还是习主席非常睿智地提出来的“山水林田湖是一个生命共同体”，其实都体现了保护生物多样性的思想。

“生物多样性”这个概念有三个层次，包括了生态系统层面、物种层面、基因层面的多样性。系统平衡的打破，对于保护物种——特别是对一些当地濒危物种来说，可能意味着灭顶之灾。

因此，中国绿发会主张“宏观保护”，认为生物多样性保护应该从更大、更广的角度去考虑。保护生物多样性，其实就是保护明天的人类自己，让人类与自然能够世世代代和谐共存下去。

后记

这篇文章结束之前，我有种冲动再写一段后记。仅仅代表个人不成熟的思考。

有人可能听说这样一个故事而热泪盈眶：一只穿山甲母亲，都快被烤熟了，还紧紧护着自己怀中的孩子。然而，如果把这个故事的主角换成老鼠，你还会想哭吗？

客观的说，母护子，舔犊之情，抛开具体物种不论，都是值得尊重和感动的。因为如果没有这种精神，那么这一物种也不会延续到今天还存在着。你感动的时候，可能更多的是因为勾起了我们内心一种感同身受的共情心，源自我们成长中过去的温暖体验。可是为何，如果故事的主角换成一只黑老鼠，有的人就感动不起来了呢？

我想这有可能源于：有的人偏感性，有的人更理性。（注：无高低优劣之分）

当我们这个社会在集体审美观上更倾向于“萌萌哒”、“小鲜肉”的时候，连孩子们都觉得那个胖嘟嘟的熊猫比蛇更可爱，颜值高嘛。

古代圣贤说，“君子远庖厨”。有人解读为伪善、肤浅；但在儒家的哲学中，“仁”的出发点本来就是一种感性的东西，情比理重。正是有了“仁”，就有了不忍之心和“爱人”。因为“仁”，所以子为父隐，哪怕是违法的。一个仁人君子完全可以是连杀鸡都不忍听那声惨叫的，连切肉都不忍看血腥的；这样的人以管窥天、以锥刺地，估计人品一般坏不到哪儿去。

而生物多样性，我觉得，更多的是一个理性的概念。生物多样性保护不是简单的动物保护，也不是简单的动物福利。为什么？比如，我们讲的“濒危物种”这个概念，首先就涉及到一个等级评定，那么怎么就被评为濒危或者无危的呢？一定是建立在大量的统计调查、科学测量数据的基础上。

一条狮子鱼，一条中华鲟，都快死了，你只能救一个，你救哪个？如果让我面临这样一个道德困境、非得二选一的话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。但是我相信很多小朋友会倾向于狮子鱼，因为人家长得漂亮嘛。但实际上，狮子鱼是外来入侵物种，已经给世界各地珊瑚礁及海底生态系统来了不少麻烦；而中华鲟早就极危了。所以在缺少理性的统计数据情况下，很难做出明确的选择。实际上之前已经有研究显示，人们在公益环保的资源投入上，明显倾向于那些看起来可爱的物种，而冷落那些濒危程度更高的丑丑的家伙。这，也是人之常情。

然而，为什么要保护濒危野生动物呢，这个问题是一个更大的问题，是从整个生态系统的考量，需要过去的经验或科学基础来作出判断，更需要大尺度的预见和思考。

在伦理学上，动机论（良心）和功利主义，一直就争吵不休。其实我觉得谁对谁错没必要理论，也永远很难理论出一个结果。我们做保护，需要更包容，容纳各种各样的意见，并且少折腾大自然，能做到这些本身就算不错了！

小样儿，又被你得手了…… 图片来源/GettyImages

文/中国绿发会Linda  核/花花  编/Ange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