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心中的长江，是怎样的？是你近在咫尺儿时玩耍的地方，还是你极目远眺也望不到的远方，是大江东去浪淘尽的波澜壮阔，还是共饮长江水的柔情。由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（中国绿发会）和新华网联合主办的 “美丽长江之歌”公益行动征文启动，我们一起来赞美长江吧。我们一起来欣赏陈忠龙心目中的长江。

文/陈忠龙

大米去了，丝绸去了，马匹来了，瓷器踏着水波纹来来去去。温润的脚印，印满了长安和京师，印成了河上、江上、湖上、海上、岸上的诗篇……

黄河从天上来到江南，长江从天堂拐弯淌入江北。亘古以来的激情、大气，和象征义汇合起来，共同分担时代不断提出的课题。

昆仑可谈经、华山宜论剑、长江当论水。半坡在论、三星在论、河姆渡也在论……时光切磋，南北斟酌，一条大江在亚洲大陆兼收并蓄。没有封闭的心态，都是开放开拓、砥砺前行的姿势，把民族从狭窄逼仄处，从幽僻深遂处，带向广阔，带向远方……

因为一条江，整个东方都有象形文字的身影。横平竖直、字正腔圆、横撇捺竖折弯钩点，都谱上了江涛的发音。

仅仅把2200年历史的灵渠，仅仅把2500年历史的京杭大运河，累加起来，都是一部撞击心胸的长卷，皇皇不尽，记载着纵横捭阖的足迹，记载着民族成长的一段段不可冲刷的心灵历程……

被它的脉络疏导，被它的波澜带动，听着它强劲的脉搏，跟着它读万卷书，走万里路。看穿空拍岸，把仰慕的目光抬高；掬一手涓涓细流，听静水流深的深沉。在古籍上，在形势图上把长江张望，多少是英雄的注目礼？观赏长江的恢弘磅礴，又有多少壮士的体魄被澎湃带会了游泳？

远足从它的水路开始，人生阅历才有跌宕起伏的节奏……

一条大江提供了浮力，才子佳人、商旅僧侣才有了远航的梦想，一个个分头出发。他把功名抱负打成行囊，一路向北，直把京师朝一个个码头打听；他慕着天堂的大名，买舟向南，载着繁华的梦，去了苏州、杭州！

浪奔东海，浪踏运河，把苏州的锦绣别致、杭州的温柔富贵揽入怀抱，把苏杭的传奇、风物，列入大江的目录，一条大江有数不尽作为标点的浪花，有打着不少感叹号的的往事。

弱水三千，只取一瓢。

你看，虎丘的塔，是用船桨削成的一把剑，闪着古铜色的光芒，那个举剑的人有着长江的气魄，越王勾践的手，擘出了排空的波涛。

你说，匆匆的人生，以偏旁部首行走天下，若是浮舟去了寒山寺，遭遇到了潦倒的张继，是不是同病相怜的名篇？

我想，生于荆楚，天宝十二年到长安应进士第，有着中原口音的游子，肯定是脚穿芒鞋，溯汉水的激流翻越了秦岭，到了长安。大历年间，又被长江牵引，到洪州分掌财赋。张继，这个与长江有刮不断缘分的人儿，肯定是从长安启程，顺黄河的滔滔，再折运河而到苏州的。

在江南安家落户，殁于涛声不断的洪州，注定了他水一样的命运，不会平静。登滕王阁，去寒山寺，乡愁总是被长江概括。

“月落乌啼霜满天，江枫渔火对愁眠。姑苏城外寒山寺，夜半钟声到客船”，他的诗成了他的户口，在水做的宣纸登记。

其实，张继来不来苏州是小事，写不写《枫桥夜泊》也没关系，举目江表，自然有爱水的人儿把心胸的起伏，对着长江的粼粼波光、月色，或者宽阔一点地倾诉，而拥有长江这个共同话题的关陇、中原与江南，它们之间不仅不会生疏，还会越来越亲密的，江南江北的诗风相融，与长江有关的诗，会更大气。

酾酒临江，载舟运河，诗情被牵动，穿越千古，胸襟胆气稍捎磅礴起来，就会敢于献丑，不可遏制，就漾出了诗句——

路过寒山寺，是长江和运河的撺掇

夏日正午，一轮太阳用千年的运河水退热

晚上，消去暑气的它变成了月儿

比白天瘦身，比梦想圆润，比中唐的阴晦晴朗

她悬在高空中，运用着反衬

不管用什么修辞，今天的苏州比她更亮丽

千年的美丽，江南用的是什么秘方

她是长江的女儿，运河的外甥

用的是遗传的浪花，和好看的波澜

……

这到底是谁写的，要与谁切磋呢？长江论水，一脉九派里，肯定有不少澹澹的诗句在互相唱和，或者在互相指点，或者在把另一方超越，引无数笔锋争看他的风流。

……恰同学少年，风华正茂，书生意气，挥斥方遒，指点江山，激扬文字，粪土当年万户侯。曾记否？到中流击水，浪遏飞舟。

……惜秦皇汉武，略输文采，唐宗宋祖，稍逊风骚。一代天骄，成吉思汗，只识弯弓射大雕。俱往矣，数风流人物，还看今朝。

五千年里，淡水腔里，总有这样气势恢宏的诗句，与大江的飞扬，拍出惊涛；五千年里，先后抵达江边的人，总会以江水为媒介，不愿平静的波澜从胸中漾出，说出的胸襟，一样豪阔。

“先天下之忧而忧，后天下之乐而乐”，把岳阳楼选择，登高、凭栏，再登高、再凭栏……往往不是为了自己，而为了天下更上一层楼。

一楼何奇？杜少陵五言绝唱，范希文两字关心，滕子京百废俱兴，吕纯阳三过必醉。诗耶？儒耶？吏耶？仙耶？前不见古人，使我怆然涕下。

诸君试看：洞庭湖南极潇湘，扬子江北通巫峡，巴陵山西来爽气，岳阳城东道岩疆。渚者，流者，峙者，镇者，此中有真意，问谁领会得来?

一碧万顷的湖面，粼粼波光翻开了万斛文章。一级一级的登上岳阳楼，感觉不是在登高，而是在深入长江的深处，去谛听她的心跳。

其实，岳阳楼就是谈论水的论坛。浪花飞溅，支持言辞激烈，多少志士挟江涛的万钧，在历史的册页，把奸佞之语压制；左洞庭，右鄱阳，这长江的两个心房，这民族的两个心房，支持着博大的肺活量，从浩浩汤汤，谈到天下的浩浩荡荡，撞响天下人的衷肠，余音千载。

不仅岳阳楼，鄱阳湖边的黄鹤楼、镇江京口的北固亭、长江边的许多亭台楼阁，都是与水深度相关的论坛，一个个慷慨激昂的身形，你正挥斥我也健笔纵横，留下的囊括古今涵盖寰宇的文字，都给长江增加了过水量，江河自有不废的理由。

丈量源远流长，免不了要上溯。从范仲淹、杜少陵的抑扬顿挫，欸乃或者哗哗哗到秭归王昭君的故乡，再折运河而到了河湟文成公主的四合院。与她们谈论故乡的水，水中青山的倒影，倒影里的鱼儿，与自己的笑容，或许是“画图省识春风面，环佩空归夜月魂。千载琵琶作胡语，分明怨恨曲中论”的遗憾，或许是“汉恩自浅胡恩深，人生乐在相知心”的慰藉，泪水里少不了长江水那般的澄澈。

女儿是水做的，清爽；长江做的女儿，还加了一种决荡的力，不让卫霍须眉，她们肩挑起民族融合的重任。为了民族，为了国家，一如浩浩春水向前，入了塞进了藏，融化了雪水，在海拔高处流淌，润了草原，湿了玉门关。

《道德经》说：天下莫柔弱于水，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，以其无以易之。弱之胜强，柔之胜刚，天下莫不知，莫能行。是以圣人云：“受国之垢，是谓社稷主；受国不祥，是为天下王。”正言若反。弱胜过强，柔克过刚。长江教会观澜的两个柔弱的弱女子刚强起来并践行。

我疑心，老子是从长江的浪花里提取了真理。

有时波光粼粼，潋滟无边，有时冲波逆折，怒涛穿空。不甘屈辱，就会从长江的肺腑里喊出狂涛喊出担当。

“若道汉唐国果亡，除非湖南人尽死”“要想中国灭，除非湘人绝”“若道中华国果亡，除非湖南人尽死”。雨打风吹风流，浪花淘出英雄。

长江论水，水边高歌，一脉九派，兼收并蓄，无休无止。远在广西兴安，也早早接到了邀请。积极加入，挖掘河道，疏通思路，以巨大的毅力和超人的智慧，为西江积极发言。西江有了更好的渠道，搬运书籍和粮草，接纳文明活泼的浪花。

从蛮夷中脱胎换骨，广结四方的灵渠谈吐自如，兴安可以与黄河、中原、江南的识水之士滔滔不绝谈论波澜、扁舟、乃至劈波斩浪，不再困在都庞岭、海阳山、越城岭的层峦叠嶂之中。

试想，如果长江、湘江的气势再微弱些，漓江的水再固执些，那些无辜的血，可能要在这里多流淌些岁月。首先是被军令调遣、手执戈戟的人，然后是没日没夜被奴役的人；如果没有灵渠，这将是一个容易山高皇帝远的地方，这将是文明之水被壅滞的地方。当然，被叫蛮荒的日子，要更长些。

没有灵渠，岭南的路程少了六千多公里，走不出自己的小天地，她只能是小家碧玉，成不了大家闺秀。

“三分入漓，七分归湘”“兴安高万丈，水往两头流”，秦人和南人的语言、风俗、文化，像情人的细语已融入了流淌的血液，江南和西南就成了血融于水的兄弟，桂林、象郡用上了秦的货币秦的文字。

而自隋开科取士以来，桂林这一带文人志士辈出，风骚各领，更不用说柳州了。蛮荒之地，长出了嘉禾，蛮貊群中有尤物，渐渐眉清目秀的人被书声也被水声叫醒，文气深长如长江，笔墨飞扬如大江的浪花。

长江论水，浩瀚绵长，说不完。话说：“天下大势，合久必分，分久必合”，当我们面对长江面对灵渠和运河，就有了理由：合是长江的干流，分是长江的支流。

但如果秦始皇没有开凿灵渠，隋炀帝没有开挖运河，没有江南输给北方稻米、丝绸……支持帝业，如果没有中原先进的黄色文明，给江南的绿染上明黄的颜色……《三国演义》的卷首语，将是一句空话，将是彻头彻尾的“小说”！

秦始皇、隋炀帝，这两个被目为残暴无道的帝王，他们绵绵的长江情结，隔着千年的对话，鲜为人理解的远略，灵渠和大运河这两条声带解释、传达，传遍了四方。相互翻译的人们，渐渐有了共同的语言……

从灵渠到大运河，从洞庭湖、鄱阳湖到太湖，长江水做的脚步通行无阻；从高邮湖到微山湖，每一个地方都有水的名字，灌满水的灵气；从武汉、芜湖、江阴到张家港，湖港密布，东方各个角落，都被长江润泽。

一脉九派，兼收并蓄，长江把谈论它的人们，推涌着，走在时代的前列。

感谢文山州穿山甲救助保护中心的大力支持。

整理/sky 审/Tammy 编/Angel